雉玺

【十二】

优姬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她有强大温柔的父母和疼爱自己的哥哥。即便是敌人袭来，父母依旧坚定的守护在自己身边，与对方厮杀，只求为自己杀出一条走出去的路。梦中的母亲抱着自己哭泣良久，才交给了身边面容模糊的哥哥，自己抬头，看到的最后一眼，便是母亲站在楼上围栏处，看着自己，笑的温柔，却满脸泪水。

孩子，再见。

愿世上最美好的一切可以永远陪伴你。

着泪水张开双眼，看到眼前充滿担忧的人，才有些不确定的喊道“枢……哥哥？”

“优姬，你……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了……全部都想起来了……”想起了曾经拥有的一切，想起了最后父母明明拼尽了性命才换来自己十几年的欢乐安稳。太美的梦都太容易破碎。一切都消散去了，明明还没有回味够。

“占了支葵前辈身体的人，是……李土？”

“是。”

“杀害了父亲母亲的…就是李土吧…？”

“……是。”

“然后……他又标记了我……？”

“……是。”

玖兰完全没有料想到药物会失效。这粒药更好像是一个唤醒沉睡的魔咒，服下它的优姬只是沉沉的做了一个真实的梦，曾经被父母亲手深埋下的记忆瞬间破土而出。至于被李土标记的……反而没有起到半点效果。

玖兰心中强迫自己想着新的解决办法，才发现醒来后的优姬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如此迫在眉睫的事端却前丝毫没有显示出什么软弱。就这么看着优姬低头缓缓抚摸着自己颈部的腺体，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悄悄露出厌恶委屈的事情没有发生。安静，她只是露出了鲜有的安静。

“那么…我就亲手去……”优姬边说边恶狠狠的抓破了腺体附近的皮肤。血液慢慢渗出，像足了玖兰血液的气息飘散而出，惹得附近的吸血鬼们蠢蠢不安起来。

“哥……你醒了？”

“……”

“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一缕有些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哥哥的额头。

“…没什么。”锥生靠着一缕，看着厚重帘幕遮盖下渗透进来的丝丝光线，心中难得沉静下来。有些空，却轻松的很。身体上的疲乏远不如内心卸下重担的轻松舒适来的强烈。和玖兰的牵绊断了，自己恢复自由之身，曾经那个娇弱的Beta女孩转身一变成为了纯种吸血鬼贵族的“公主”，拥有了至高无上的地位和血统。接下来上演的，应该是王子和公主斗过反派，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才是。  

一切看似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着。

“哥哥，你怎么了，在想什么？”一缕放软声音，环住哥哥的肩膀，撒娇着问。

“我在想，要不要和师父他们会和。”毕竟这里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想要保护的，想要靠近的，以及想要消灭的，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变得毫无价值，通通和自己没有了关系。

“好啊，反正我是来找哥哥的，你要走，我就陪着你。”

“……好。”

李土摩挲着手中的一枚银色怀表沉思着，感受着连接对面传来的感情波动，兴奋不已。

直到身后一个人影出现。

“你怎么过来了？”

“来看你究竟还能做什么蠢事。”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传来。

“怎么，连你都要来妨碍我？”我追求了这么多年的人，到了如今，谁都不能逼我放手。

“怎么会。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而已。”小女孩摆了摆手道。

“那样最好，想要看戏的话就老老实实呆着。”李土回头，看着眼前身高不过到自己胸口的小女孩。

“……红玛利亚？这是什么名字，不是日本人吗？”蓝堂歪着头看着教室前站着的小丫头。

眼神盛着与同龄人不相当气势的小丫头安安静静的环视了一圈稀稀落落的吸血鬼，扯了扯身边一条的袖子，问道：“剩下的人呢？”

“……有一些事情……所以没有过来。”一条尴尬的搪塞道。

“是吗，我想想，玖兰枢……玖兰…优姬……还有谁？”

“嗯……还有一个E等的吸血鬼，名字不提也罢。”

“……哦。”红玛利亚点了点头，表明同样没什么兴趣后找到一个位置落座。

最低等的吸血鬼，虽然是个Alpha……但是这里居然也会要。红玛利亚有些好笑的想着。

“……这小丫头多大了，咱们这里要变成幼稚园吗？”蓝堂看着态度拽到不行的小丫头片子，继续不满的嘟囔。

“好了，快安静点吧。”最近事情够多了，亏你还能没心没肺的吐槽别人。架院暴躁的拍了拍对方的后脑。

看似无所事事的大家暗自也都捏着自己紧张的神经感受着外面的一草一动。平静只不过是暂时的假象，只是为了预示马上便会汹涌的波涛一般。

“哥哥，黑主理事长那边用不用……”一缕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哥哥下一步的计划。

……该不该过去呢。黑主理事长那头说不定早就和师父断了联系，自己贸然过去，那股暗处的势力说不定会对他不利……

看着锥生有些犹豫的样子，一缕显然也想到了这里，可惜哥哥现在的体质可不适应在太阳底下随便行动了，否则哪会有这么多麻烦事。“我出去看一下情况，没什么事情的话黄昏就行动啦。”说罢起身出门。

“真够蠢的，白天那群吸血鬼还能干什么呢。”一缕出门后才叹了口气，看着附近三三两两嬉闹的学生有些无语。正当他想要转身的时候，才发现一个少女一闪而过。

“你在干什么？”一缕看着可怜兮兮缩在墙角的小丫头道。

小孩儿抬头，看到面前银发紫眸的人愣了下，随即便带着一种充滿欣喜的眼神道：“零……？”

一缕心底闪现过一个人的名字，却还是不确定的看着眼前明显很小的孩子：“你认识我哥哥？”

“可以……带我见见他吗？”听到对方的回答，红玛利亚立即换上一副甜美的表情，带着乞求的意味望着眼前的人。

……终于等到了吗………？

一缕愣在当地。想到哥哥现在的状态，带着一个吸血鬼小孩过去，说没有危险也是不可能的，只是……眼眸垂下。再次抬起头时，还是拉起对方的手，把对方细心的藏在自己的身影下，带着她去了住所。

……对不起，哥哥，我真的不想失去这次机会，哪怕希望再渺小，我都想……

哪怕只是再一次见见她。

优姬伸手看着自己现在甚至可以伸长缩短的指甲发着呆。一觉醒来，突然连阳光都看不到了，厚重的窗帘遮挡着午后的阳光，只能影影绰绰的看到一点透过来的黄色，却感觉刺眼到不能靠近。阳光下温暖舒适的感觉也就这么，从此以后只能在梦中感受。

所以，作为人类生活的那些年才是个美好的梦。

现在的状况，就连自己都没办法判断自己究竟是变得更强大，还是更弱小。

一方面纯血种血脉的苏醒让自己突然拥有了统领吸血鬼精英的能力，另一方面，属于Omega脆弱而又敏感的感应能力也显现了出来，原本哥哥身上淡淡的香气如今闻来便是一个Alpha应有的浓烈标志，零身上的……

零没想到会是Omega啊，刚刚听哥哥说到的时候自己着实受到了震惊。可再细细一想，零隔三差五变得很难看的脸色，逃课休息……一切又都变得十分有道理。所以只能说明黑主理事长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身边的人竟然连自己身上的一点倪端都不曾发现，两个人都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么久。

不过现在，不论是体内觉醒的纯血种在作祟还是对于李土所做的事情抑制不住的强烈恨意所刺激，还是決定自己堂堂正正的去面对。

或许，也是为了逃避一个问题吧。零去了哪里……枢哥哥前后离开归来身上气味明显的变化……只是一切都让她不敢去想象原因究竟为何。

“……一缕？回来了吗？”锥生敏锐的感受到了带着一股浅淡Alpha信息素的吸血鬼靠近自己的住所。

一缕沉默着开门，身子错开，藏在他身后的小女孩冒头，眼神亮晶晶的盯着眼前警惕的锥生。

“……这是谁？”

“……她说想见哥哥……而且只是个小孩子……所以……”一缕僵硬着低声解释。

“你认识我？”锥生皱着眉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小女孩，笑话，一个吸血鬼小丫头，自己怎么可能认识。

红玛利亚看到锥生并没有做出想要攻击的准备后，一蹦一跳的无视对方强烈排斥的气息，钻到了锥生怀中。居然变得这么甜美了。红玛利亚眯起眼睛，深深的感受来自对方隐藏起来的Omega气息。

锥生僵直了身子，看着怀中小孩子的头顶，产生了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一个明明看起来轻轻软软的小孩子，身上的气息却在很明确的告诉自己，她是一个Alpha吸血鬼女孩。

这其实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一个本应柔弱的女性躯体，带有的却是极为强势的Alpha气息。而这些，在这些Alpha女性身上却并不会有任何违和的感觉，反而天生带有的王者气息，更能吸引他人的目光。故而可以想象，眼前这个目前因为刚刚分化为Alpha，看起来只是有些气息分明的孩子，今后会拥有的是怎样的气势。

外表的柔软会潜意识的让人失去对她的提防，何况小孩子还没怎么强硬起来的气息也不会让其他Alpha和Omega产生什么特殊的被威胁感觉。

锥生因此有些懈怠的推了推孩子的肩膀，不是太温柔的想让她和自己产生一些距离，只是不成想，女孩下一刻已经扯着锥生的衣领，使他矮下身子蹲在自己面前，女孩温柔的抚摸着锥生的后颈——“真是太让人意外了，你还记得我吗？”声音没有什么变化，却还是让人觉得好似换了一个灵魂一般。

锥生后退，皱眉看着眼前的丫头，看着她歪着头，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自己不能再熟悉的笑容。在看到笑容的那一刻，锥生便穿越了时间一般，一切思想都定格在那个夜晚……那个簌簌落下樱花瓣的夜晚，自己满身是血的倒在她的怀中，被她温柔的不断抚摸着额前软发。

……绯樱闲……？

不…怎么会………

她没有死……？反而在现在莫名其妙的借用他人身子站在了自己面前…？

“你……是李土叫过来的？”锥生小心的后退，护住身后早已呆呆愣愣的一缕，抓住对方些微颤抖的手。

“我怎么可能和他混在一起，我只是听说了你在这里，顺路过来看看你而已。”绯樱闲笑了笑，语气中充满着对一个孩子般的纵容。

“你要干什么？”

“唔……果然已经变成未标记了。”绯樱闲眯起眼嗅了嗅飘散在空气中浓重掩饰剂下的清甜。

“我在想，既然你是被我标记成为吸血鬼的，何不再由我标记你，成为我的Omega呢？”

看到眼前的双胞胎露出同样震惊的眼神，绯樱闲才笑了笑继续道：“开个玩笑而已。”展开了双臂好似展示自己一般绕了一个圈继续道：“而且我现在这个身子，能做什么呢？”                                  

而面前两个人表情也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松，锥生一直在警惕着对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而一缕……

一缕表情有些凝重的站在锥生身后，低着头默不作声。

看着屋外渐渐沉下来的天色，绯樱闲转身：“你们想要走是吗？虽然我不太建议你们走……不过，也拦不住你们不是吗。”

再转过身时，表情已经变得天真烂漫：“那大哥哥们，我先走了！”

………

“……哥哥，我…”

“没什么，我们走吧。”

“怎么，他们要走？”

“嗯。”绯樱闲手摩挲着冰冷的窗框。

“其实他们大可不必走，反正我的目标并不是他们。”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已。”绯樱闲嘲讽道。

“哦？看来我这条蛇可是对他做了不能饶恕的事情呢。”

“只是提醒你而已。”

“提醒我？你吗？‘红玛利亚’？”李土有些不屑的道。

绯樱闲不做回答。

的确，自己的身子还在沉睡，自己只得借得一个小女孩的身子才得以行动，哪来的口气去命令别人。自己跑来这里是来干什么呢？是为了看玖兰家的战争？并不是。那么，是来看锥生零？好像也并不是。自己究竟为何跑来，自己都不太清楚，只是有一股力量提醒着自己，必须过来一样。